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牵手

1999-07-28 来源:生活时报 王海(令鸟) 我有话说

王纯等了一会,又说,“很贤慧。”钟锐仍不言语,王纯接着说:“气质也好,听说她跟你是大学同学?”钟锐点了点头。

经过一段很长时间的静默,再开口时王纯声音有些发颤,“我拿她跟我做了比较,我找不出自己比她强的地方,除了比她———年、轻。”

“你就是这样看我?”

“你让我还能怎么看?”

“既然这样,我们之间无话可说。”

“你必须说!”

“好,我说。因为你比她年轻,所以我就抛弃了她而看上了你。自然,你也会有青春逝去的时候,到那时,我再另作选择……”

王纯气得说不出话来,站起身就走。

小学校的白栅栏门被锁上了,传达室老吕正在为自己准备午饭。没事的时候他通常坐在门口或窗前盯着大门,防止调皮学生、闲杂人员出入,有事时就锁上门,很负责任。午饭的主食是在街上买的半斤葱油发面饼,炸的酱,另外还有一块钱豆腐。把豆腐切成小方块,放在盐水里煮,盐水煮豆腐豆腐不老。煮开后连锅一起端下———若是冬天,锅就一直坐在火上———蘸佐料吃。佐料是四川人吃火锅时的正宗佐料:蒜泥、盐、香油。老吕是美食家。火锅里他最爱吃的东西是鸭血,北京到处是烤鸭,却没有血。猪血倒是不少,老吕吃过一回,粗粗拉拉不说,还有一股子猪圈味。北京人不会吃东西。没有鸭血,只好以豆腐代之。豆腐已下进了锅,这会儿,老吕在剥蒜,忽听大铁门“咣当咣当”一阵乱响。什么人,敢在这里放肆?老吕把蒜瓣往碗里一摔,“腾”地起身,走到门口喝问:“干什么?”

大铁门前的人回过头来,一张端端正正的小脸苍白,眼里有泪。老吕有些发慌,他不过是声高了点,小丫头也忒不经事儿了。“等着,我拿钥匙。”他咕噜了一句,转身回屋。等他拿着钥匙出来,姑娘已经不在了。他向外看看,没有。偶一回头,他看到姑娘被钟锐半推半拥地向楼上走去,老吕拿着钥匙回了屋,摇了摇头。

钟锐让王纯在沙发上坐下,自己坐在了她的身边。这次王纯没有任何表示,但这决不意味着她接受了什么,而是一种漠然。钟锐小心地注意着不触碰到她,不再触怒她。王纯双肘支着膝盖,双手托腮,双眼微微下垂看着目光可及的某处,一动不动。

“唉,我不过替你说出了你脑子里想着的话,你还生气,这不是自己气自己吗?”钟锐说。王纯不响,脸上一层细细的汗。钟锐起身,打开空调,关好门、窗,又给王纯倒了杯水,递过去。王纯不看,也不接。钟锐只好讪讪地把杯子放到一边。空调机嗡嗡地响着,室内温度很快降了下来。王纯仍然一概充耳不闻、视而不见。钟锐知道不表态是过不了关了,又沉默了一会,他说:

“你看她看得很准。不光你,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这样看她,包括我。”王纯扭过脸来,钟锐看着她,说,“可是,作为她的丈夫,我必定想要从她那儿得到一些别人所不可能有的感受……”

空调机嗡嗡地响。

“我早就想到过结束,早在认识你之前。你必须相信我,你是我们婚姻失败的结果,不是原因。我没跟你说她,是因为没的可说。说什么?这些年我和她之间就找不到一件可称得上是事的事儿,小吵小闹有,但总的来说,非常的平静平淡。刚结婚时的那点新鲜感过去了之后,就只剩下了一天天的重复,日子像是复印机复印出来的。王纯,你没结过婚,你无法知道,婚姻的致命伤不是那些大灾大难大起大落,而恰恰是这种毫无希望的死寂。比方说在监狱里,真正摧毁人的是什么?是吃苦受累干重活儿?不!是把你一天天地关在屋里什么都不让你干!人可以承受有重量有分量的压力,却很难受得了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压力。灾难打击总可以过去,过不去的是日复一日历久不衰的平静平淡!这种家庭生活是相当磨蚀人的,磨蚀的不光光是精神情感。在认识你之前,很长一段时间了,我对夫妻的性生活就已没有了兴趣,一个月能有一次?恐怕都没有。我想可能是我不行了,直到遇到了你……”说到这,钟锐把手放在了王纯的肩上,那肩硬而冷。坚持了一会,钟锐觉着无趣,把手拿开了。

“她为你带孩子,为你洗衣服做饭,为你搬到了那样的一个住处……”王纯终于说话了。

“她为我做的是很多……”

“但你仍然不知足。”

“我知足,我满怀感谢,但是她要的不是这个!”

“她要的是爱情。你的爱情消失了,因为你是男人。男人的天性就是要不断更新不断打破重建不断寻求新的刺激。没本事的没办法,只好守着一个老婆过,饿了糠也甜呗,但心里头冤得要命。有本事的就大不一样了。”

(六十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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